包樹梁村，在等一個晴天。

11月30日清晨7點左右，太陽初升，林間霧氣氤氳。73歲的劉開萬前往巴中市恩陽區九鎮包樹梁村村集體經營的近千畝集體林，林下成片種植著茯苓、天麻、黃精等中藥材。作為村里的林地“管理員”和“股東”之一，他每天帶領由村民組成的技術工隊，悉心照料這些“寶貝疙瘩”。

對包樹梁村民來說，林下種植茯苓是件新鮮事。今年是他們獨立管理的第一年，從播種到收獲，每個環節都格外謹慎。眼下茯苓已到采收時節，只待天晴便可采挖。

林下種茯苓，發展新產業

記者見到劉開萬時，他已巡林一遍。“今年茯苓長得特別好，就等天晴收獲。”他邊說邊用隨身鋤頭覆土掩住一個略微裸露的土包，“每個土包下都有茯苓，個頭不小。”

放眼望去，這片經過撫育的林地林間開闊，土地整齊起壟，壟上隆起一個個土包。恩陽區農業農村局工作人員、九鎮黨委書記周榮和村支書葉兵也來到林地。這樣的現場碰頭會，在包樹梁村已成常態。

“挖一個看看。”周榮提議。劉開萬小心刨開泥土，露出一朵深褐色茯苓，“這個估計有8斤。”他說。

葉兵告訴記者，村里近一兩年才摸清林下茯苓種植門道。在他們的敘述中，這片林地的“新生”故事逐漸清晰。

包樹梁村位于大山深處，距恩陽城區35公里，耕地林地各占一半。2023年前，村里以農業為主，林地長期未能得到有效開發。“耕地種水稻、玉米等能讓村民吃飽，但想改善生活還得外出打工。”葉兵說，如今村里只剩年長或不便外出的村民。

看到別村產業興旺，葉兵心急如焚卻苦無良策。轉機出現在2023年。隨著四川拉開打造“天府森林糧庫”的序幕，國家儲備林項目建設也在恩陽區同步如火如荼地展開。在區、鎮兩級黨委、政府指導下，葉兵開始思考：為何不能把集體林地利用起來？

林權變股權，村民變股東

集體林地閑置已久且已分包到戶，動員村民開發成為首道難題。“林地閑置主因是無法帶來收益。”葉兵意識到，關鍵要引入產業。

2023年初，恩陽國儲林項目建設期間，上海同濟大學傅子晉教授應邀考察林下經濟發展方向，包樹梁村是考察點之一。“專家們發現這里的人工商品林以松木林為主，松木是茯苓最佳營養原料，所以他們建議發展茯苓產業。”周榮說。

恩陽區農業農村局森林資源管理股股長張燕補充：“專家認為土層厚度、土壤質地等指標均符合茯苓種植要求，包樹梁村確有適宜林地。”

產業方向有了，但地從哪里來？誰來種？

劉開萬告訴記者，2008年深化集體林權制度改革時，林農都取得了新的林權證，四至邊界立石為界，林地權屬清晰。

林權證是確認森林、林木、林地的所有權或使用權的法律憑證。對于集體林，它可以確認農戶的承包權。恩陽區農業農村局林業總工程師茍立梅介紹，發展林下產業，就要在維持承包權穩定的前提下，把零散的集體林地經營權整合起來。

為此，恩陽區出臺了《完善林地股份制經營實施方案》，鼓勵林農按一畝一股量化入股，由村集體統一流轉租賃，建立“林地股權化、農民股東化、收益分紅化”經營機制。

“這一機制創新在于將經營權轉為股權，激活了林農積極性。”茍立梅說，“我們還摸清全區13萬畝公益林和33萬畝商品林底數，為高效利用奠定基礎。”

“127”分紅模式，讓腰包鼓起來

產權明晰為林地流轉鋪平道路，但村民對陌生產業心存疑慮。“區上多次組織鎮村干部和群眾代表赴江蘇考察。”周榮回憶，2023年初決定在包樹梁村試點。

為消除顧慮，葉兵等人前往江蘇菌種廠學習三周。在群眾大會上，考察代表詳細核算茯苓種植的收入賬、生態賬和產業賬。很快，首批入股申請紛至沓來。“我們篩選了154戶條件適宜的林地，共1067.02畝。”葉兵說。2023年，村集體將入股林地流轉給恩陽盛林公司共同經營。

“茯苓種植前期投入大、風險高，必須選用最適宜林地，確保盈利才能保護村民積極性。”周榮解釋道。

2024年3月，首批茯苓順利下種。第一年即見成效。“首期開發400畝，銷售額600余萬元，盈利100多萬元。”葉兵透露，今年新增500余畝，預計兩季總產1200余噸，產值約1000萬元，利潤達400萬元。

產業發展帶動村民增收。63歲村民孫向陽算了一筆賬：10多畝林地入股后，通過流轉費、林木收儲費、務工和管理收入，年增收近2萬元。3年后還可享受股權分紅。劉開萬入股自家林地后，新購交通工具，10分鐘即可抵達產業園區。

“股份經營制本質是聯農帶農。”周榮說，去年僅務工費就發放200萬元。包樹梁村與項目公司建立了“127”分配機制：收益按林農10%、公司20%、村集體70%分配。村集體所得70%再按“127”二次分配，其中10%給脫貧監測戶等人，20%給全體成員，70%留作村集體產業發展資金。

“除茯苓外，還種植天麻、黃精、百部等。”九鎮林業站站長賴永紅指著林下翠綠植株介紹，利用茯苓種植間隔期輪作其他藥材，可提高林地空間利用率。

對劉開萬而言，林地不再是林權證上的四至邊界和靜態的數字，而是充滿生機的致富沃土。如今，每天穿行在這片更顯寬闊的林地中，劉開萬擁有了一片不一樣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