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劍湖，是滇西大地攤開的畫箋，一半鋪著晴光的暖，一半浸著云嵐的靜，在清冽的風里，暈開獨有的冬韻。

我初遇它時，日頭正把天浸得透亮。是那種揉不進雜質的藍，像被山風濾過千百遍，連浮著的云都染得發酥 —— 是蓬松的棉絮，被陽光曬出金邊，軟乎乎地貼在遠山的脊線上。風裹著干爽的草木氣擦過耳際，低頭時，湖面早成了碎金的溫床：波痕一蕩，亮閃閃的光斑就跟著跳，順著水紋漫到岸邊的枯草里。

岸畔的草早褪了夏綠，裹著淺黃的絨，半截浸在微涼的水里，半截挨著潤軟的泥，風一吹就晃著軟塌塌的身子蹭過水面，漾開細得像絲線的漣漪。遠處的山是淡墨暈開的輪廓，被冬風磨平了棱角，溫溫柔柔地伏在湖的盡頭。更遠處，一葉扁舟貼著水皮滑過，船身壓出的波痕，把湖面的碎金揉得更碎，直到船影融進山的淡色里，才消了痕跡。頭頂的枝椏挑著幾片殘葉，陽光從縫隙漏下來，在肩上印出晃蕩的光斑，連風里都裹著曬透的暖香。

再臨湖時，天卻換了模樣。云絮沉疊著壓下來，是灰調的絨毯，偏又不肯把光全遮住 —— 幾縷金芒從云隙里漏下來，斜斜扎向湖面，給暗下去的水色覆了層朦朧的銀紗。風添了清冽，裹著水汽撲在臉上時，能聽見浪拍岸的輕響，是細碎的 “沙沙” 聲，像湖在低聲絮語。

遠山隱在了薄霧里，黛色脊線在云嵐里起伏，只剩模糊的輪廓，卻比晴時多了蒼茫的溫柔。湖面的波慢了下來，銀輝在浪尖輕晃，像誰撒了把碎銀，又被風揉成軟綿的光。這時的劍湖，沒了晴日的跳脫，卻多了靜穆的底色 —— 是冬的沉斂，裹在云與光的縫隙里，裹在微涼的風里。

原來劍湖的冬，從不是枯索的蕭瑟。它把晴日的熱烈、云嵐的靜謐，都揉進一汪水里：晴時是暖香裹著的跳蕩，云時是清冽裹著的溫柔。待日頭偏斜，云絮漸散，我望著湖面半明半暗的光忽然懂了：這冬的劍湖，是時光寫給滇西的詩，晴光為韻，云嵐為律，讀來全是溫柔的回響。

圖文：李旭

編輯：楊子蓉

審核：趙玉梅